临江仙

“这时会有一个人说话。他会讲一个故事,这样人们就不会害怕黑暗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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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三日鹤】入梦来(1.1)

*虽然我觉得不恐怖但还是预警一下叭,不要在吃东西的时候看www



第一章 希波克拉底的誓言

 


“我要委托的内容是……”蝉声一下子吵起来,连成一片不停止的噪音,盖过了大和守安定因为忧愁和不知怎么表达而极轻的声音。他下意识握紧了鹤丸国永递给他的茶杯,把杯壁上注入热水才会显现出来的老松健壮的枝丫捂得发白,犹豫着不知怎么说。


鹤丸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,沙发比较旧,表面的布料残留一片可乐的痕迹。这是一间顶层的阁楼,六叠大的小会客厅里东西放得有点杂,最里面的墙上挂着一幅字“事务所”,只有这三个字,没写什么事务所,倒很像一个人把自己的日常练笔裱起来了。阳光从天窗斜着照下来,正落在面对面的两顶沙发上。一面是紧张兮兮的大和守安定,一面是坐得很轻松表情也很轻松的鹤丸国永。


鹤丸静静地看着大和守安定,并不催促他。


大和守深呼吸了两次,才说:“我……和我的男友加州清光,我们都是医生……”


鹤丸露出被勾起好奇心的表情,这让他的眼睛亮亮的,泛着纯粹的对惊喜的期待,像个等着拆圣诞节礼物的孩子一样,叫人看着就欣喜起来。他好奇是因为来找他的医生可不多,这个忙碌且收入高的群体笃信科学,难以出现在一个名声和诡异事件相关的无名事务所里。


“最近他的状态很奇怪,每天都在半夜惊醒,醒来浑身大汗,吓得说不出话,却丝毫不记得自己梦到了什么。如果是偶尔做噩梦也就算了,但到了第三天我看了眼表,发现他醒来的时间与前两天一模一样!第四天我彻夜未眠,一直守着他,直到凌晨2:14,他还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,但是闹钟走到2:15的一瞬间,他一下子从睡梦中弹起来,哆嗦着嘴唇身上不停地发抖,即使面对我也冷静了很久……”


大和守安定低下头,犹豫了一下还是说:“我认为这已经不是医学的领域了,我曾听人说过你的事务所,思前想后还是来了,希望你能帮到我们……”他抬起头,尾音就这么断在口中,因为鹤丸的眼神太兴奋了,简直比过年还要高兴。


鹤丸说声“稍等”,就飞快地进了他自己的房间,很快给安定拿来一个弧形的造型奇怪的仪器,一句简短的介绍“DR3,能够互联人的梦境,今晚,今晚我就可以进入他的梦里帮他看看到底遇上了什么!”他几乎兴奋得想搓手,有一阵子没遇上这么有意思而且看起来充满惊吓的委托了,要不是考虑在委托人面前树立一个正经的形象他都想跳起来。


安定忧虑地接过来,看起来对他没有什么信心:“你都不商量价钱的吗?”


鹤丸已经在打算买一块小蛋糕来庆祝一下了,他随便摆了摆手:“你看着给吧,我无所谓!——你喜欢水果蛋糕还是巧克力的?”


大和守安定叹了口气,觉得今天这一趟白来了。

 


 

 加州清光沿着三楼病房区的走廊缓缓地走着,这是他连续值夜班的第四个晚上,白天做了什么他已经不记得了,似乎连轴转了将近一百个小时,他感到很累,眼睛酸得快要睁不开,但他不能睡,这一层只剩下他一个医生,他还要去看看白天他担心的几个病情急的病人。


建造古旧的医院在深夜沉寂下来,墙面上绿色的安全出口指示标志散发着幽暗的光,映到加州清光白大褂的衣角上,把褶皱里的黄渍照得格外污浊。这座日吞吐量几千人的庞大建筑像陷入沉睡的猛兽,只有在这时它才卸下所有人间气息,变成一个单纯的场所——随时迎接新的生命,也随时见证另一个生命湮灭的场所。


加州清光将病区长廊走了一半,这条空旷的通道上一个人都没有,天花板上声控的灯在他面前一盏一盏地亮起,又在他身后一盏一盏地熄灭,简直像指引他走到某个地方。他路过产科病房,向里面看了一眼,无论生产完还是未生产的孕妇都扶着隆起的肚子沉睡着,几个并排放置的婴儿车里,一滩水一样瘫软趴着的婴儿无声地向他转过头来,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,不哭也不闹,注视着他向下一间病房走去,像注视着一个人走上刑场。婴儿皱巴巴的脸在月光下显出虾肉一般的粉红色,没有任何表情,加州每走一步,他们的眼珠就跟着移动一分,好像有什么东西把他们的视线黏在他身上。


加州漠然地转回了视线,又瞥了一眼隔壁的消化外科病房,因为那里面有一股恶臭扑面而来,几乎让人难以行进。一个肠梗阻的病人正扒开自己鲜血淋漓的腹部,从小肠开始梳理自己的肠子,一米一米,扯出来的部分被胡乱折叠在身体外面,由于盘曲得太高而从病床上落到了地面上,接触到冰冷地砖的时候病人打了一个激灵,停下了手里的动作,茫然地与加州对视。


加州在考虑去帮助他,虽然他是呼吸科的大夫,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帮助他,是给他找一把粗齿的梳子还是帮他塞回去,他一无所知,但身为医生的仅剩理智提醒他,似乎他该做什么,似乎有些不对劲的地方。


“呼”的一声,加州头顶的声控灯灭了,背后一片漆黑,骤然陷入黑暗的病人不再看加州,低下头继续他的工作。前方不远处,一只小小的黄色灯泡闪了闪,亮了起来,引来一只体型巨大的飞蛾“啪”得一下撞在灯上,把走廊的半边都蒙上一层阴影。


加州于是就顺着灯亮的方向继续走。他太累了,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濒临死亡,胃里一阵一阵泛着酸意,肌肉痛得使不上力,以至于他根本没有余力去思考,为什么不同科室的病房会在同一层相邻,又为什么只有他一个值班医生。


呼吸科病房前,加州站定了脚步,昏黄的灯泡一齐在他上方熄灭,有一瞬间他陷入完全的黑暗,隐约听见黑暗里有人说话的声音,似乎就在他身后,贴着他后颈的汗毛,轻轻地吹出一口冷气。没等他打一个哆嗦,病房里就亮起了红色的光,像灯上严严实实蒙了一层红布,把结白的墙照得如同喷了一层血雾。


加州清光木然地走入病房,不再回望一眼身后无边的黑暗,他意识到他的目的地到了。


几个病床各自拉着帘子,里面没有任何声音,连丝毫的呼吸声都听不见。加州径直走到最角落的那一张,帘子里一个小女孩的声音开心地唤着他:“大哥哥,你来了!”


叮——一个悠长的金属撞击地面的声音,似乎是从女孩的病床下发出的,好像一块沉重的铁块直直坠下来,兀自振动着,余音久久未停。


女孩清脆的声音说:“大哥哥,我的东西掉了,你能帮我捡一下吗?”


加州缓缓的俯下身,在就要看到床底的一瞬间,另一个男人的声音从门口传来,坚定却平和:“不要捡。”


加州迷茫地抬起来,一个穿着白体恤牛仔裤的年轻男人走了进来,白色的头发在窗户透进来的惨白月光下发着微微的银光,他很瘦,以至于脖子上金黄的细链子像要掐住纤弱的脖颈,可一双眼睛特别的亮,仿佛一团火住在他金色的瞳孔里,使他整个人平添一分力量感。


白发的青年步履轻快,脸上还带着微笑,他瞥一眼挂着帘子的病床,眼睛里染上一丝能传染人的兴奋,这使加州清光清醒了片刻,对周遭诡异的环境微微皱起了眉毛,可床上女孩的声音催促道:“大哥哥,快一点呀!快一点!”


他眼神再次迷茫起来,再次弯腰,想要捡起地上的东西,可一双白皙的手稳稳地拦住了他。


这回语气不再那么轻松了,鹤丸几乎是喝出他的名字:“加州清光!醒一醒,看看你在哪里。”话到句尾又变得温和起来,却掷地有声。


加州抬头望去,鹤丸的眼睛在诡异的红光下金灿灿的,亮且坚定,驱散了周遭若有若无的凉意,加州忍不住看进他眼睛里去,久久未动,然后在某个瞬间忽然打了个哆嗦,从鹤丸的角度甚至能看到茫然像一层雾一样从他玫瑰色的眼中褪去,加州惊恐地看看周围,下一秒甩开鹤丸的手,警醒地后退一步离开他一段距离,语气充满戒备和疑惑:“这是哪里?!——你是谁?”


鹤丸对这种戒备已经很熟悉了,甚至没多大反应,他摇摇头微笑起来,同一时间帘子里的病床上竟也传来了轻微的笑声,像是冷笑,用一个小姑娘的声音发出,清冷得吓人。女孩的话和笑声一起传来:“大哥哥,捡……”


鹤丸回头看了一眼棉布的床帘,目光在那一刻前所未有的锐利,加州看着他,只觉得那眼神像一把刀出鞘了,寒光让人不敢直视。似乎那视线穿过了厚厚的布料,女孩的声音戛然而止,停在倒抽一口凉气的惊恐里。


鹤丸转回头,对加州笑得亲切又随意,话语温柔地跟哄孩子一样,简直怕吓着他,他说:“你在你自己的梦里,加州清光。你被困在这个梦里四个晚上了。”


加州惊慌地面对他的笑容,他感到头很痛,有一根弦紧紧得绷在他右后脑,所有的思绪在那上面弹一下就震得耳朵里轰隆隆的响,他难受地捂住自己的头,说:“怎么……怎么会呢?那你……是我幻想出来的人吗?”


鹤丸轻轻摇头:“不,是大和守安定让我来带你出去的,”他按了按加州的肩膀,语气很柔但很有力度,“清光,我知道你现在很难受,因为你在危险之中,但能够救出你的,只有你自己。”


加州抬头,红红的眼睛漫开一层迷茫。


“你应该比我清楚,人生来就会自保。温度变低,细胞会释放更多热量;缺乏氧气,血液会首先供应给心脑;即使只是单腿站着,肌肉都会在大脑命令之前就保持好平衡。人身上所有被设定好的程序,都为生存保留了一条后路,梦境也不例外。这是你自己的梦,你一定为自己创造了一个逃生的出口,现在不要听心里那些乱糟糟的声音,好好想一想,你的出口在哪里?”


加州凝神思索,一点思路也没有,他惶恐地发现这所他熟得不能再熟的医院,在梦里的路线竟杂乱无章,就像一块巨大的拼装玩具,手术室被拆下安接在导医台旁边,心内科被塞进心理科诊室里,茶水间大得能坐下几百人,而门诊大厅只有两叠大。


他的视线恐惧地张望向四周,接触到病床帘子时突然怔住,然后仔细地辨认了这间病房,狠狠打了个激灵,仿佛一条路线在他心里分明起来,他自己都不敢相信地说:“出口在……”


“嘘,”鹤丸抬起食指在唇边晃了晃,“不用告诉任何人。你不要怕,既然知道了在哪里就去,路上遇到了什么都当作没看见,知道吗?”


“那,那你呢?”


鹤丸对着没有透出丝毫呼吸声的帘子微笑起来:“我嘛,还有些事情要问问小姑娘呢。”


 

白大褂的背影消失在重新亮起昏黄灯光的走廊里。鹤丸背起手,悠闲地在这间诡异又寂静的病房转了转,像领导视察,他还满不在乎地掀开了所有紧紧闭着的帘子,好像完全不在乎里面会跳出什么来。


第一张床单上静静地躺着一对黑色的肺,左侧原本给心脏留出的缺位鼓鼓囊囊填充着一块巨大的肿瘤,边缘凹凸不平,像炼钢炼废了的铁疙瘩。那对肺安静地呼吸着,以一种恒定的频率膨胀再收缩,带着巨块的肿瘤如同带着沉重的枷锁,使每一次膨胀都格外吃力。


第二张床上是一截冒着粉红色泡沫痰液的气管,第三张床上还是一对肺,淤积的血液使它发出暗红的反光。


只剩那个发出女孩声音的病床,还在白色棉布的荫蔽里。鹤丸走回它旁边,瞥了一眼床尾挂的病历,字迹被一片鲜红的笔涂得模糊不清,只能看清名字末尾一个“司”字,和纸面下方的“确认死亡”。


鹤丸不动声色把这一切看在眼里,对着那张帘子眨了眨眼睛,不疾不徐地开口:“现在我们可以聊聊了。”


他伸出右手,在虚空中做了一个抓握的动作,似乎是眨眼的一瞬间,手中出现了一把线条流畅的太刀,刀拵是白金相间,末端坠着金色的细链,漂亮而凛然。


鹤丸换了反手握刀,刀尖向外,一个快得看不清的动作,太刀横着切断了棉布的竖条纹,在病床上方半米处没入了大半,布料的边缘没生出一点毛刺的纤维。


鹤丸稳稳地持刀,歪了歪头,笑起来。


“说吧,你是谁、为什么要在加州清光的梦里作乱?”



tbc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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哎呀打tag时候才发现爷爷还没出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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